【宋吴】死亡十二时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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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CCTV梁山TV,其他稻谷生产员因为饭里有荤还在紧张调试状态,我先把这篇清水放上来。希望大家吃饱饱饭!也祝大家七九快乐!
summary:宋江喝下那盅毒酒后的十二时辰,他去了哪里……(宋吴夹带一点点宋花,无逻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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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牛倒在那里,眼睛仍睁着,嘴角却微微上扬。
宋江坐在椅子上,血混着挂在嘴角的眼泪流出来。
在铁牛死后的一炷香后,宋江从椅子上倒下,眼前模糊,听不见声音,仿佛被梁山泊的湖水淹没而过,梁山泊……
走马灯回闪,郓城风景,东京花灯,帐内红烛,阵前厮杀……
还有……
宋江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身体,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刚刚被毒酒折磨的痛苦,又想铁牛喝下整壶,必然比自己痛上百倍。
他想再去摸一摸那酒壶,却怎么也碰不到,他反复看着自己的手,躯体变得像薄纱一样。
原来死后真的有魂魄一说。他挥动着手臂。不过这样看来,倒是显得皮肤白净了。宋江笑起来,突然又想到,当初九天玄女赠天书、石碣出世都曾说一百零八兄弟上应星官,可为何自己身亡后不见地府无常来勾,也不见天庭神官来引,只是在这里踌躇不走?
其他兄弟们死时也这般吗?
那铁牛呢?
他回头奔到李逵身旁,想推一推他,手却捞了个空。
李逵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他甚至没法替这个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好兄弟合上眼睛。
鼻子酸楚,可怎么也砸不出眼泪,魂魄在阳光下更加显得透明,几乎要不见了。
晒得人……不对,晒得魂魄痛,阳光像针一样扎在魂魄上。
他飘回屋檐下,死亡已经过去,似乎刚刚含恨毒杀的并不是宋江,只是千百年来淹没在庙堂史书里的尘埃。
他长舒一口气。
生前数十年,他为功名利禄、兄弟情义、人生抱负所累,突然一切都没了,像儿时看社戏结束后,台上暗下的烛火,纷争情爱,都随着收锣声落幕。
他终于明白公孙胜决定离开时的超然物外,也懂了鲁智深圆寂前留下的那首诗,可惜他是死后此时才明白,算不得功德圆满,只能算还清了心中孽债。
他就这样陪着自己和李逵的尸体,有时候想到过去,刚想与铁牛说道几句,才想起来两人已经死去,铁牛不会再叽叽喳喳地应和了。
低头静默良久。
于是便什么也不想,面无表情地站在屋檐下,不去看自己和铁牛的尸身。
等到月亮初上,大门被踢开,传来宋清的尖叫,他身子一抖,才又笑起来。
宋清伏在哥哥身上痛哭,一遍又一遍喊着哥哥醒醒,哥哥别走。
好清弟,莫要伤心,你我兄弟情分天上再续。
宋江站在门前回头看了宋清最后一眼。
这是死后的第二个时辰。
要说变成魂魄了有什么不同,除了摸不着实物之外,就是变轻快了,跟贴上戴院长的甲马似的,不过一会,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,竟然飘到了吴用家前。
他现在处境犹如孤魂野鬼,这要是再以鬼魂之身闯进军师屋内,就更加说不过去了。
但大哥想归想,还是穿过大门进屋了。
来都来了嘛。
吴用侧躺在榻上,眉头紧锁着,身子蜷缩在被子里,不知是梦见了什么。
宋江坐在床边,想抚一抚军师的眉头,就像他生前每次与军师同榻时,军师安慰他那样。
他记得初见,也记得吴用终于决定跟他那天,还记得他俩的第一夜,记得那些军帐里无数声让他心安的“公明哥哥”。
那些东征西战、难以入眠的夜晚,吴用总是会替他揉一揉眉头。
宋江一遍一遍试着,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吴用的面容。
阴阳相隔,生死两茫茫。
他恋恋不舍地停下手,蹲在榻旁,凑近了吴用的脸庞。
再也无法触碰眼前的爱人,那就再看几眼吧。
他想起来,人死轮回,要上奈何桥喝孟婆汤,他思索着到时候能不能耍个小聪明,求求孟婆,让他少喝几口,至少让他下辈子还记得吴用。
仇人,帝王,都忘了,忘了好,可我不想忘了你。
他的眼神描摹着吴用的面庞,他老了,眼角有了皱纹,鬓边青丝也落了雪。
岁月是比刀剑更无情的利器。
宋江还记得他第一次凑在吴用身旁,他根本不信这只是个渔村的教书先生,那是一只下凡在村落尘泥上的仙鹤,若想走,只需振翅一飞,就能离开这里飞上九霄,成为他只能仰望的一朵云、一片天。
宋江始终觉得是自己把他拉入了泥沼,让他跟着自己赔上了一辈子。
他这一生甚至没有来得及问吴用,你可有想要的,你可有想舍弃的。
不知道梦见了什么,吴用动了动,口中念念有词,宋江下意识去牵他的手,看着自己的手穿过吴用身体后,心里一空,手却不愿意离开。
“哥哥!!!”吴用猛地挺起身子,两行泪水被甩落,他迷茫地看着四周,口中喃喃喊着“哥哥”。
宋江抬头看着吴用,揉搓着没有任何触感的两指,心想,他看不见我。
吴用从梦醒的不知所措,到渐渐清醒,眉头愈发皱起来,胸口喘息不止。
外头起了大风,刮得窗牖忽忽动,吴用开了窗,风扬起他的发丝,打得脸生疼,宋江飘来他身旁,也好奇地看往窗外。
身边人的喘息仍在,从无声流泪到扶着窗边嚎啕痛哭。
宋江愣住,风吹过他的魂魄,刺骨地冷。
他记得晁天王死时,军师也没有哭得这样难过失态,仿佛对着天地叫喊着,风声也呜咽起来,风吹平了吴用脸上的泪痕,复又有两行清泪滚下。
月光撒下来,给他披上一层纱衣,他扶着窗台,哭得全身都在颤抖。
到最后,吴用瘫坐在窗边,麻木地看着屋内,风吹树动,他回过神,摇了摇头,竟然笑了起来。
“天地一逆旅,同悲万古尘啊。”
宋江知道,他是预料到自己已经身死,却没想到他脱口竟是这句叹天地万古的诗。
他输了,和梁山一起输了,可竟然值得和万古同悲吗?
他坐到吴用身旁,想替他擦擦眼泪,刚抬手,看见自己透明的身体,又将手放下。
夜到天明,这是第五个时辰。
因为这事不光彩,圣上纵然知道是怎么回事,也没法追究下去,只能让楚州那边草草把宋江李逵下了葬,连个像样的发丧也不准弄。
吴用一夜未再睡,天光大亮便踉踉跄跄去了宋清那,听到“葬在南门蓼儿洼”种种话,又闭眼流下眼泪。
宋江跟来时,吴用领了孝衣,正与宋清道别。
吴用时而走得急,时而走得慢,宋江跟着后面看他,见他被石头土坡绊了伸手想扶也无济于事,心疼得很。
到南门时,吴用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孝服,眼泪滴滴答答地滴落在白衣上,解了外衣,套上孝服,系了白布带在头上,一步一步走向蓼儿洼。
偶有过往人见这风姿绰约的官人戴孝模样,忍不住回头看,看两眼又不免好奇窃窃私语——怎么独自一人戴孝吊丧。
原来一生的波澜壮阔在别人眼里,不过只是披麻戴孝的一瞬。
宋江跟到后头,他从来没见过吴用这样失魂落魄,两颊憔悴,虽然不再像夜里那样痛哭,一路上却也流了不少泪,口中呢喃着,听不清说什么。
宋江曾觉得,他这辈子都无法真正看透吴用的内心,他不问吴用当年晁天王过往,也不向他问自己,两个人在一起仿佛天经地义、知己知彼,但也从未面对面地诉过衷情。
这半生的情话,不过是一句:“知我者,军师也。”
行至坟处,已经是宋江死后的第九个时辰。
蓼儿洼水波潋滟,宋江站在树下看着远处泽川,恍惚总觉得还是许多年前,他在江州被救回来,撑船与兄弟们同归的光景。
吴用倚在宋江墓碑前看着流水,突然开口笑着,柔声喊着:“公明哥哥。”
宋江猛然回头,见吴用神情无异,才知道他是又在自言自语。
“哥哥怎么只带铁牛同去,把小生忘却了。”
“哥哥,饮下毒酒时可痛?小生记得那次大病请来安道全,哥哥只和小生说过忍不了这疼痛,紧攥着小生的手。”
“哥哥……”
五脏六腑之痛,也痛不过此刻阴阳相隔不相见。
“军师哥哥!”
吴用回头,才见是花荣。
岸边,宋江魂魄在树下依稀可见,坟里是宋江和李逵,坟前跪着吴用和花荣。
花荣手中攥着长绳,看着吴用苦笑。
“公明哥哥与铁牛既去,我又怎好独活。”
“只是不想,连独自为哥哥死去的机会也没有。”
这话出来,宋江一愣,吴用也是一愣。
“并非是什么怨言,只是想着死前,不如把这根留了许多年的心刺拔了,死得也痛快。”
那是一根埋藏心底许多年的刺,只在某一时刻疼一下,随后便隐在了得体礼貌的笑容下。
“公明哥哥,花荣绝无不敬之意,来路八千,共行者无数,行至这里,亦有我与军师哥哥两人,只是路程遥远,我又该怎么来和我自己算这笔账。”
花荣对着宋江的墓碑,像个发着牢骚的孩子,说到最后,和吴用相视一笑,再无言语。
天幕夜降,倒数着最后的时刻。
吴用与花荣扯分了绳子,齐齐走向宋江身后的树。
“花荣贤弟,再等一下。”
吴用走到河边,蹲下掬了一捧水,浇在了岸上,又掬了一捧水,缓缓淋在自己的脸上。
最后一次了。
再回头,正对着宋江走来。
吴用脸上、鬓边滴落着水珠,宋江抬手,吴用穿过他的魂魄,不知是巧合,还是魂魄有灵应,身躯经过时,吴用打了个冷颤,止住后,轻声说:“哥哥,小生这就来。”
宋江回神时,天光云影大亮,亮到看不见身边景象,他奔向那棵树却如何也跑不到头,他喊着吴用花荣的名字,喊着宋清铁牛,喊着梁山东京,喊着这糊涂的一辈子,喊不动了,终于倒在了树下,魂魄化成了碎光,滚落下湖泊。
这是第十二个时辰,大梦如流水,梦醒落花满地,都随不变江河化成碎片尘埃。
人生盛宴,难掩苍白。
振臂摘星,扶摇青天。
齐聚一堂,铮铮剑响。
你我登场,空梦高悬。
人心惶惶,不可终日。
曲终人散,四海名扬。*
“这个时候了,哥哥怎么还不来?”
“是啊,莫非出了什么事情,耽误了?”
“各位兄弟稍安勿躁,缘分在此,千万是抵赖不得的……”
天魁睁开眼,云雾缭绕,手也摸得着物件了,身前一杯仙酒,上头端坐的,正是九天玄女娘娘。
前尘往事成云烟,永生来续前世缘。
“天魁星,此番历劫大功告成,凡尘白云苍狗,饮下酒且去吧。”玄女娘娘撇下一片玄鸟羽毛,羽毛飘至杯中化成浮光。
天魁抬头喝下酒,他身旁也升腾起云雾来,身子轻飘飘的却又扎扎实实地立在云端。
仙官引着他出了大殿,乘云至一仙山,山峦叠嶂,高耸崚嶒,掩映湖泊瀑布,正前一座辉煌宫殿。
推开门,人声鼎沸,熟悉的声音们簇拥着他进来。
天机星牵过他的手,天魁握紧了,掌心温实,这才放下一颗心。
天机见他这样紧张,温柔笑道:
“公明哥哥,可让我们等得好苦。”
踏歌朝阳,听曲终人散,看齐聚一堂,人景重来,再次纵情燃烧。
*化用《摇滚莫扎特》片尾曲 C'Est Bientot La Fin 译词